許州以溫柔哥哥的身份,守護在程諾身旁。
分別十年后,他還是個悶騷,直到目睹程諾被人告白,許州坐不住了。
1
許州第一次見到程諾的時候,他們還不是鄰居。
那時候,許州還是本市重點一中的高三學生,代表學校去參加一個市級的作文比賽。
他的語文成績向來不錯,作文也經常被老師當作范文在班級里傳閱,對于那次的大賽自然是信心滿滿,學校里的老師也對他寄予了厚望。
只是最后出來的評選結果令人大跌眼鏡,他堂堂重點一中的文科才子,竟然輸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初一小女孩!
頒獎儀式那天,他站在台下朝領獎台望過去。台上的人,瘦瘦弱弱的小身板,帶著嬰兒肥的臉上嵌著一雙有些大得過分的眼睛,看起來毫無殺傷力的一個小女孩,竟然讓他第一次嘗到了失敗的滋味。
原來她的名字叫程諾。
十八歲那年,許州記住了一個叫做程諾的小女孩。
十年后,當他在考研學生名單里看到「程諾」的名字時,又驚又喜,怕是同名同姓,悵然若失間,又聽到辦公室里有人喊道「程諾」,抬頭就撞進了那汪秋水里。
真的是她。
許州興奮地搓了搓手,只是女孩的視線很快就移開,走到剛剛喊她的導師身旁。
程諾離開后,許州聽到剛剛與她對話的導師稱贊道:程諾是他見過的最有才氣的一個學生。
許州在一旁聽著,絲毫不懷疑。她的才氣,他可是在十年前就領教過了。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有人稱贊她時,許州心里有說不出的高興。
許州去了外地上大學后,曾經有托在老家上學的同學打聽程諾的消息,只是她好像憑空消失了般,沒有人知道她的行蹤。
有人說她隨家里人搬到其他城市了,也有人說她被父母送去了國外讀書......種種傳言,也沒有一個真切的說法解釋她到底去了哪里。
同學挪揄他是不是看上了人家小妹妹,他驚了一下,反駁:別亂開玩笑。
在同學將信將疑的打量下又欲蓋彌彰,他只是想知道那個贏了自己的小女孩有沒有輸給了別人而已。
十年的時間里,他按部就班地讀完大學,然后受邀回了家鄉的一所高校任教。十年的時間里,他一心鉆研在課題上,身邊的父母和朋友一度以為他性取向出了問題,甚是憂愁。只有他無奈地笑笑,卻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2
22歲的程諾,考研考回了老家的大學。
不喜歡與人合住的她,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搬進去的那天,聽見對門有人喊「許州」,她從敞開的大門往外張望,只看見對門屋里有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閃過。
收拾好屋里的行當后,程諾轉了幾路公交,在一家養老院門前下了車。
阿霖的外婆,住在這里。
還沒回來的時候,她通過電話從養老院的林姑娘口中得知,外婆的老年癡呆越來越嚴重了。
十年未見,外婆是否還記得自己,程諾心里有些忐忑。
十年前,外婆但凡做了好吃的,必使阿霖給她捎上一份,雖然她們的日子過得也并不寬裕。但外婆總是心疼她,或許是因為她的父母是一對冤家,相互厭惡卻又死死糾纏,常年爭吵不休。
初二那年,父母終于不愿意再吵,放下了糾纏多年的執念,離了婚。
程諾判給了母親,隨著母親搬離家鄉,去了距離很遠很遠的城市,繼續讀書,繼續生活。
「外婆。」
程諾走進房間的時候,外婆正背對著她,身著一套有著些年月的衣裳,一個人望著窗外發呆,對于程諾的到來似乎毫無察覺。
「外婆。」
程諾又喊了一聲,花白了頭髮的外婆終于動了一下,回頭。
「外婆,我是阿諾。我回來了。」
外婆臉上的皺褶很深,一雙眼睛也不如十年前清明了。
「阿,阿諾?你是阿諾?」外婆顫巍著握住程諾的手,似乎不敢相信般,定著眼睛瞧了許久。
「是啊外婆,我是阿諾,我回來了。」
程諾的眼睛忽地紅了,又怕外婆瞧出了異樣,忙轉過頭調整了下情緒。
阿霖怎麼這麼殘忍,舍得丟下外婆一個人先走了呢?
程諾心里對阿霖有些責備起來。
十年以前,她們是鄰居,從小一起長大,一起上幼兒園,一起上小學,一起上國中......直到後來她隨母親離開。
阿霖從小無父無母,與外婆兩人相依為命。
阿霖一直是個樂天派,每次看到程諾因為父母吵架餓肚子的時候,總是笑嘻嘻地拉起她,回到家后喊外婆一聲:外婆,阿諾餓了!
十分鐘后,外婆就會端出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放在程諾的面前,一臉慈愛:來,嘗嘗外婆的手藝。
後來,她離開了,阿霖也走了,她再也沒嘗過那碗熟悉的味道。
3
許州進課室后掃了一眼四周,尋著那一道身影,發現她缺席時,眼下微沉。
在他的印象里,她不曾遲到過。
直到下課,她依然沒有出現。
許州喊住了平時與她走得近的一個女生,佯裝無意問起她的情況,女生說,她家人生病了,她請了假去照顧。
心里想著事,回到樓下小區的許州一眼望見不遠處那道纖細的身影時,心下一喜,快步走了上前。
「許老師?」
程諾有些驚訝,望著眼前突然出現的許州。
「程同學,你今天怎麼沒來上課?」許州斂著眼中的歡喜,故意板著臉。
「呃,不好意思老師,我今天有點事,所以請了假。」程諾有些氣短,雖然與班主任請了假,但在被自己缺勤的老師面前,始終有些理不直氣不壯的。
「那,你沒什麼事吧?」望著眼前的她一臉誠摯的樣子,許州的心底早已成了繞指柔。
十年前,她小小的身子便入了他的心底。十年來,他不是不近女色,只不過是想等一人罷了。
只是,再見到她,發現十年前那一臉嬰兒肥的小女孩已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女孩時,他卻有些怯步了。或者說,他怕她已心有所屬,怕他不是她心目中的良人之選。
「啊?沒事沒事。」許老師突如其來的關懷,讓程諾有些不習慣之余撓了撓耳邊的碎發。
「我幫你拎吧。」程諾還在發呆之際,許州已拿過她手上拎著的大袋小袋,大步向前走去。
那是往著他們的家的方向,不,準確來說,他們分別的家。
程諾第一次在家門口碰見許州的時候,是她回到這里的第二個月。那時候,她已經開學,也見過了作為老師的許州,他站在講台上講課的樣子,一本正經卻又十足的斯文儒雅,台下有女學生八卦他的感情生活,他也不惱,只是臉色微涼,送來一句「上課時間不許談論學業以外的話題」。
台下的女生不依不饒,「老師,那下課后呢?」
此時的他不再理會,轉過身板起書來。
後來,她聽得女生們提起他,不外乎是「高冷」、「有個性」、「帥得一批」等等褒貶不一的評價。
那天,她起得早,想著趁上課前去圖書館借來心心念念了許久的一本書,學校圖書館的管理員與她投緣,特別為她留意了前兩個星期去借卻不見在書架上的書,說書昨日晚上有人歸還了。
在鎖門的時候,聽見隔壁剛好有人出來,她低頭鎖好了門,轉身的時候,一眼就撞上了站在門前的他。
「許,許老師?」
4
外婆不見了!
程諾收起手機匆匆跑出教室,還未出學校大門就被人一把攔住。
「程同學,你這個時候不應該是在教室嗎?你......」許州擋在了程諾的面前,發現她竟然逃課,因為上一節是他的課,一堂兩節,現在不過是課間休息時間。
正想責備一句,下一秒卻因為她眼底的驚慌和無措停住。
「許老師,對不起,我,我臨時有事,我回來再補請假條。」程諾不敢逗留,繞過許州跑到路邊打車。
許州站在原地,望著她上車后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才抬步朝教室的方向走去。
程諾趕到養老院的時候,負責外婆日常起居的林姑娘正四處張望著,一見到程諾跑過來的身影,忙迎了上去。
「程小姐,你可來了!」
「還沒有找到外婆嗎?」程諾停下,微微喘著氣,見林姑娘搖搖頭,愈發心急如焚,「外婆平時常去的地方都找過了嗎?」
「都找過了,還是找不到林婆婆。」找了大半個下午的林姑娘也是急得嘴角冒泡。
外婆夫家姓林,外面的人皆喊她林婆婆。
「那你繼續在院里附近找找,我到外面去找一下,有消息了通知一聲!」程諾舉了舉手上的手機,林姑娘點了點頭,再抬頭時發現程諾已經跑遠了。
外婆患上老年癡呆已有近三年的時間,僅有的幾個親戚知道后避之不及,街道辦的人沒了辦法,只好把無法自理生活的外婆送進了養老院。
程諾想起與林姑娘聊過關于外婆的狀況,心里又氣又疼,氣那些涼薄的人心,心疼外婆孑然一身,身邊連個可依靠的人都沒有。
外婆被人送回來的時候,天色已微沉。
程諾看見扶著她的男人,驚訝:「許老師,你怎麼會......」
「許先生,原來林婆婆去找你了啊!」程諾驚訝之際,一旁的林姑娘已經從許州手上接過了外婆。
林姑娘在電話里說,外婆被一個熟人安全送回來了,她方放下胸口懸著的大石火速趕回來,但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熟人會是許州。
許州見到程諾的時候,眼底亦閃過驚訝,而后了然。
或許他們都想不到,離開的阿霖,會成為他們的紅線,牽扯著他們,一步步走向對方。
5
安頓好外婆后,程諾與許州從養老院離開。
許州開了車來,自然而然地當起了柴可夫斯基,程諾也沒有推脫,畢竟門對門的。
「許老師,我請你吃飯吧。當是謝謝你幫我找回了外婆。」
車至半途,程諾看了下時間,提出了晚餐的邀請。
專心開車的許州沒有猶豫,應了一聲:「好。」
當食物逐漸鋪滿餐桌時,程諾終于忍不住問出心底的疑惑:「許老師,你怎麼認識外婆的?」
許州抬頭看了眼程諾,答:「因為阿霖。」
阿霖?許州還認識阿霖?程諾思緒有些亂了時,許州又給出了答案。
「阿霖是我很久以前在一次短程馬拉松上認識的朋友。」
阿霖喜愛運動,程諾是知道的。
十年前,剛滿十三歲的阿霖就一直鼓動她一起去參加馬拉松,后得知須年滿十三才有參賽資格而程諾又小她一歲時,不得不放棄了游說一個人跑去參賽。
後來,程諾聽阿霖提起,馬拉松可太有趣了,她還認識了一枚帥氣的小哥哥。
許州,就是阿霖口中的那位帥氣小哥哥?
「阿霖她......」想起阿霖,程諾有些艱澀地開口。
「阿霖以前,常提起你。」許州的聲音徐徐傳來,程諾抬起頭望他,似乎想判斷他話里的真假。
阿霖離開的時候,連個告別都沒有,她心里其實是有些埋怨的。
阿霖明明有她所有的聯系方式,偏偏她生病、離世的消息還是她無意中從一個不是很相熟的同學口中得知的。而那時,阿霖已經走了整整三年。
她怨阿霖明明生病了還假裝無事,與她聊天時總是生氣滿滿的樣子。其實程諾知道,她氣的是自己,好幾次通電話時她分明聽到了阿霖上氣不接下氣的咳嗽,卻又總被她幾句四兩撥千斤的玩笑話給轉移了話題。
自從知道阿霖因病離世的消息后,程諾在無數個深夜輾轉反側,如果她能多上點心,或許她就不會連阿霖最后一面都見不上。
可惜這偌大的世界沒有如果。
而那三年里,她竟然還以為阿霖變了,不理她了。
卻不知,阿霖怕她傷心,連一點點難過都舍不得帶給她。
6
許州望著眼前濕了眼眶的女孩,忍不住想伸手為她擦去眼角的淚,最后還是忍住了。
認識阿霖的時候,他從來沒想過她會和自己喜歡的那個女孩有著怎樣的牽連。
但現下的情形讓他不得不相信「緣分」這兩個字。
知道阿霖得了重病的消息時,他很驚訝,那麼年輕的女孩,命運實在太不公。
他與阿霖的交集其實不多,大約聽她講起,她和外婆一起生活,有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
在醫院見到阿霖時,病房里還有一伙人自稱是她的親戚,只是後來他才知道,那些人不過是覬覦她家那一點房產罷了。
後來,當他再聽到有關阿霖的消息時,她已經走了,她的外婆被送進了養老院,而那些所謂的親戚早已不見蹤影,說是得知阿霖家的房子也被抵賣了給阿霖治病。
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驅使,或許是想起從小陪伴自己成長卻在早些年去世的奶奶,許州打聽了阿霖外婆入住的養老院,有時間時便去探望,聊些近況,偶爾也帶她出去外面走走。那時候外婆的身體還好,只是近兩年,她的身體和記憶都每況愈下。他怎麼也想不到,今日,外婆會一個人尋到他的學校來。
正如他怎麼也想不到,阿霖口中很好很好的朋友是程諾。
夜里,程諾躺在床上,想起許州說的話,阿霖只想她開心地生活,眼淚又忍不住濕了枕頭。
從小目睹了父母相愛相殺最后兩敗俱傷的婚姻,她的心早已千瘡百孔,世上也只有阿霖和外婆心疼她,給她冷寂的的人生帶來一抹暖陽。
十年前,父母失婚,母親很決絕地連夜拉著她離開,似乎要把這里的一切全部抹去。
她急著找阿霖和外婆告別,跑到阿霖家時發現大門緊閉,到阿霖再回來時,她已經被母親拉著上了一輛駛向另外一座陌生城市的大巴。
那時候,手機并不普遍,幸好她們還有著共同的QQ。阿霖沒有怪她的不辭而別,還安慰她,等她考上了大學,就報讀她那座城市的大學。
只是阿霖又再次失約了。阿霖跟她說抱歉的時候,程諾記得,自己還對阿霖說了些惱人的話,卻不知道那時候的阿霖已經病得很重了。
程諾想不起,當她聽到阿霖已經不在的消息時,是怎樣的一個心情了。
悲傷?無措?失落還是心如死灰......她竟然記不起來了,但是她堅持著的一個念頭,就是阿霖又調皮了,在跟她開玩笑呢。
母親嫁了一個外國的阿貝,說等她畢業后就不再管她了,她要和那個男人環游世界去。
程諾無所謂的笑笑,她早已習慣了一個人,母親在不在身邊對她來說早已不是必需品。
只是她心底很清晰,完成在這里的學業,她就馬上回去見阿霖了。
7
因為外婆的關系,程諾與許州的關系親近了些。
一天,正上著課,講台上的許州偶爾望過來的眼神,讓台下坐著的程諾心底有些麻亂。
同排坐著的蘇舞突然挨了過來:「程諾,你和許老師的關系好像不一般哦。」
程諾錯愕,心弦似被突然撥動般撩了一下,然后又馬上低下頭掩飾:「別亂說!」
見慣父母婚姻里的一地雞毛,程諾對于男女間的感情從來沒有期待,更沒有主動。曾經有一個追了她許久的人,最后破罐子摔破,質問她他到底哪里不好,她才看不上他?
程諾苦澀地笑笑,也只能抱歉地拒絕,轉身。
那個人很優秀,只是她沒有勇氣開啟一段無法預知結果的感情。
她怕全身心投入后,短暫的甜,換來的不過是那個人日漸冷卻的心和一言不合的暴虐。
所以,她一直堅信,明哲保身才不會惹來最后的一地雞毛。
許州覺得,今天這一堂課是他上得最心不在焉的一堂課了。下了課后,剛好下午六點,許州第一次搶在學生們前面走出了教室。
因為今天他約了心中的女孩,一起去探望外婆。
程諾在學校外面轉角的路邊等著那一輛熟悉的車,看到那輛車慢慢靠近,看清楚了駕駛座上的人后,心中忍不住莞爾,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蘇舞懷疑他們的關系,其實也不全是胡言亂語。
起碼現在的他們,像極了一對為了更好地照顧外婆而結成的聯盟。
他說,他早已把外婆當作了自己的家人,與她一樣的心愿,一起陪著外婆走完剩余的人生。
外婆的身體需要有人隨身照顧,三餐需要人照料,他們無法把外婆接回家,但他們可以多一些陪伴,讓外婆的余后人生,除了養老院的那一些老朋友,還有他們這兩個家人。
程諾心底其實是很感謝許州的,雖然她是他的老師,但是與他相處久了,她有時會有一種錯覺,他們是否早已認識。
程諾還隱約感到,許州對自己的感情似乎有點不一樣,不是老師對學生的那種關心,而是一種程諾自己也理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但是許州不說,程諾不敢確定,也不會去戳破。
或許目前這般不遠不近的關系,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一種相處方式了吧。
程諾心中千般思緒過,許州自然不知道她暗自做了哪些決定,正如程諾也不知道,她想著清如水朋友般相處的許州心中也有了新的焦灼。
許州發現,班里的一個男學生,近來對程諾獻殷勤是不是有些過了火?
他承認,自己開始有了新的危機感了。
8
外婆今日的心情似乎特別好,平日里走了幾步就說累的她,在程諾和許州的攙扶下,繞著養老院附近的江邊走了幾圈。
「阿諾,外婆老了。」幾圈后,程諾陪著外婆在江邊的石椅上稍作休息,許州去了不遠處的小賣部買水。
聽到外婆有些滄桑的感概,程諾握著她的手緊了緊,眼睛似乎被風吹入了沙子,有些澀澀的疼:「外婆,你年輕著呢。」
「呵呵,你這丫頭就盡說些瞎話哄我這老太婆。」外婆拍了拍程諾的手背,許是不放心她,又望見不遠處走過來的許州,帶了些寄托的聲音繼續說道:「許州是個不錯的孩子,外婆看得出來,他心里是有你的。」
「外婆......」程諾聽見這話心中又不自覺地一頓,外婆這樣說,蘇舞也這樣說,難道他真的對她有著那樣的想法?
許州越走越近,程諾的心愈發亂了。
回去的路上,程諾出奇的安靜,恰好紅燈,許州忍不住轉頭看了看她。
「怎麼了?」許州突然望過來,程諾一下子驚覺起來,見他依然盯著自己的臉看,不由有些狐疑地摸了摸臉。
「我臉上沾了東西嗎?」程諾不確定地問道。見許州點頭,程諾不知為何心底突然有些窘迫起來,想要打開車內后視鏡檢查一下自己的臉到底哪里沾了不干凈的東西,手卻被他一把握住。
「別動。」
程諾真的就不動了。他的手握上來的那一刻,程諾就仿若被點了穴般,全身僵硬,動彈不得。
「我騙你的。」許是看見女孩眼里的無措和茫然,許州突然覺得自己剛才的玩笑是否有些不合適。
她似乎被嚇到了。
「滴滴滴~」
綠燈了,后面的車龍鳴了喇叭催促著。許州連忙抽回手啟動車子,程諾微微抬起的手也縮了回去。
「程諾。」許州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啊?」程諾站在自家門口,手上的鑰匙剛剛插進鑰匙孔還來不及轉動,聽見他喊她,似條件反射般,一下子轉過身來。
「沒事,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明天早上我沒有課,沒辦法順路搭你去學校了,記得不要賴床遲到了。」看見她的反應,許州忍不住笑了笑,又佯裝一本正經地溫馨提醒。
他的笑今日尤為令人如沐春風,程諾發現自己剛剛竟然有好幾秒沉溺在那一抹笑容下,又猛然驚醒,語氣里帶了些不自覺的羞赧,「我才不會遲到呢!」
9
平安夜在一場紛飛的大雪中浪漫而至。
蘇舞問程諾:「程諾,你今晚有約會嗎?」
程諾搖搖頭,從來未過過平安夜的她搞不懂現在的人為何對這樣的一個西方節日如此熱衷。
「太好了,今晚學校搞了一個平安夜假面舞會,你陪我一起去吧!」蘇舞繼而興致勃勃地開口。
「可是我不會跳舞。」程諾沒有絲毫考慮立馬拒絕,她一點都不喜歡一群人在一個空間下群魔亂舞。
「哎喲,你就當陪陪我嘛~舞會可好玩了,我保證,你一定會愛上它的!陪我去啦,好不好嘛?」蘇舞自然不肯輕易放棄,她可是受了某人的千叮萬囑,一定要把程諾帶到今晚的假面舞會的。
幾分鐘后,實在是扛不住蘇舞的軟硬兼施,程諾選擇了投降。
程諾沒有禮服和面具,幸好蘇舞早有準備,夜色闌珊時,兩人戴上面具出現在舞會現場。
舞會的地點設在學校的大禮堂,程諾她們到的時候,各式裝扮的學生們已玩得興致盎然。
人流穿梭間,蘇舞有些無所適從,趁蘇舞到處串場的時候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蘇舞借給她的這一雙十寸高跟鞋實在是太折磨人了。程諾彎下腰摸向腳后跟,果然,腳后跟有些腫了。
「嗨~」一把男聲在程諾的頭頂響起。
「啊。」程諾忙收回手站起身,許是起得太快,腳后跟被磨蹭到的患處傳來一股刺痛,程諾忍不住發出一聲低呼,隨后被人扶了手腕。
「你沒事吧?」
「小心點!」
同時響起的兩把聲音,而且,其中有她很熟悉的那一把嗓音。
程諾望了望一身白馬王子裝扮的甲,又看了看一身黑騎士裝扮的乙,他們均戴著精巧的面具,程諾一時也不敢肯定他們的身份。
黑騎士乙是那個扶住她的人,程諾發現自己的手腕還在他的手里,又趕緊抽了出來。
「mayi......」白馬王子甲的身子前傾,話還沒說完,眼前仿若一陣風吹過,等他抬起頭時,程諾已經不見了!
不遠處的蘇舞全程望著這邊的劇情發展,看見程諾最后被那人拉著離開,無奈搖了搖頭,走近,拍了拍甲有些垂頭喪氣的后腦勺。
「哎,孫同學,我盡力了。不過我勸你還是提早放棄吧,程諾早被其他人給惦記上了,恕我直言,你不是那人的對手。」
「喂,等等!你要帶我去哪里?」程諾被拉著出了大禮堂,拉著她的人一言不發,卻也不放開她,兩人沿著學校的操場走了許久,程諾腳后跟愈發撕痛,不愿再跟著他繼續走下去。
男人終于停下來,轉而牽著程諾的手在旁邊的階梯上坐了下來。
當他有些冰涼的大手敷上她有些紅腫的腳后跟時,程諾感覺有一股酥麻從腳底傳來,然后一寸寸,蔓延開來。
他戴著面具,但那樣的身姿和氣息,世上僅他一份,程諾雖然看不見他此刻的表情,但他手上的力度讓她隱約有錯覺,他似乎在心疼她。
這一刻,程諾竟然第一次對未來有了期許,希望,他能永遠陪在自己的身邊。
所以,在男人一把抱起她的時候,程諾主動了一次。
「許老師,你是不是喜歡我?」
10
在程諾回到家鄉的這幾個月里,除了外婆,出現在她身邊最多的人,便是許州了。
許州雖然是她老師,但為人師表,他知道,他無法永遠對她以師生禮相待。
十年前,她入了他的心,十年后,他不愿再一次嘗失去的滋味。
當發現她的身邊有別的男人蠢蠢欲動時,他比任何時候都緊張和害怕。
他其實知道,她一直都沒有準備好接受他,所以他一直不敢冒然唐突了她,他不介意一直等,等到她愿意放下心中的不確定,不管是三年,五年,還是更久。
但是他唯一不能忍的是,有別的男人覬覦他的女孩。
所以,當他無意間聽到,那個總喜歡在她身邊晃來晃去的男學生準備在平安夜告白時,他慌了。雖然他知道程諾大機率是會拒絕他人的表白,但于程諾,即使是0.01%的可能性他都不敢賭。
這可是他心心念念,放在心尖上整整十年的女孩啊。
所以,當懷里的女孩突然問他,他是不是喜歡她時,他竟一時有些反映不過來。
說「是」,怕嚇到了她;說「不是」,又不愿繼續違背自己的內心。
許州久久沒有回答,只是抱著她繼續向前走著,程諾心底突然生起些悶氣,明明她都主動了,他的沉默難道是在說她理解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廂情愿嗎?
「你放下我。」程諾在許州懷里掙扎了下,卻被他手臂環得更緊了。
「不放。」他的聲音里,帶了些你來我往的孩子氣,卻也堅定不移。
程諾又盯著他好看的下頜線望了許久,才戳了戳他的手臂。
「嗯,怎麼了?」許州不解。
「鞋子。」
「啊?」
「......鞋子沒拿......」程諾無奈地翻了翻白眼,扭了扭脖子,本該在自己腳上的一只高跟鞋因為某人的粗心大意,脫下了就忘記給她穿上,落在了幾十米開外的地上。
某日下午,程諾和許州探望完外婆在回家的路上。
恰巧又遇紅燈,副駕駛上的程諾轉過身子,正襟危坐,很是認真地問著身邊的某人。
「許老師,坦白從寬,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程諾想起,昨日在書房里無意中翻到他珍藏的一本書,書中夾了一張照片,照片上有他,還有她。
她想了許久,才想起初一那年,她被學校里的老師推薦去參加了一個作文比賽,然后還一不小心拿了個第一......
「嗯~很久,很久以前。」聽到她的疑問,許州松開握著方向盤的右手,摸上她柔軟細膩的發,然后指尖穿過發絲一路沿著撫上她的唇。
指尖與唇瓣碰觸,程諾感覺有一股電流從腳底竄上頭頂。
人生若只如初見,只愿,猶記得那年,那月,那天。
(原標題:《不期而遇:為你向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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