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醒來,相親認識的溫柔小叔叔握住我的手:
「傻姑娘,那個女孩兒是我的侄女。」
1
周六的早晨,七點半,電話鈴響了,鈴聲極有韌性,不死不休地響到她接起來。
「喂!」蕭蕭滿滿的起床氣,全部撒在這聲「喂」里。
「小蕭,你好,我是趙老師。」短暫的短路以后,蕭蕭想起來了,大概是上上周相親認識的。
那天臨時加班,到的時候快九點了,飯菜剛上齊,熱氣騰騰的一大桌。
介紹人小孫叔叔坐中間,說:「你倆面對面,看得清楚。」
是啊,夠清楚的,趙老師眼鏡下的魚尾紋都絲絲分明,頭髮學了偉大領袖毛主席統統往后梳,腦門上滿是油光。
小孫叔叔說:「這就是趙老師,教數學的,第一中學的明星老師,最受學生歡迎的班主任,學生們都親切地稱呼他坤哥……」
坤哥穩穩當當地坐在對面,欣欣然聽完,很滿意地抬起頭,擺擺手,恰到好處地打斷:「哈哈,不敢當不敢當。不過,我的學生們確實很優秀,哈哈哈……」
「趙老師,這就是蕭蕭,真人比照片更漂亮吧,人也很能干,做得一手好菜,現在會做飯的年輕人可不多了……」介紹人很敬業,很會揚長避短地打太極。
蕭蕭承認,自己不難看,也會做飯,打扮打扮,也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四有女青年,有臉有胸有腰有前夫。
和前夫是在一次朋友聚會里認識的,一見鐘情閃婚閃離,不到半年,蕭蕭就成為二十九歲的離異無孩女,這道「硬傷」讓蕭蕭在婚姻市場里迅速貶值,相親對象一長溜看過去:離!異!有!孩!老!男!人!
「那,我可以吃了嗎?」蕭蕭端坐一旁,笑得臉都僵了,暗暗捧著自己癟癟的肚子,好不容易插上了話。
「啊哈哈,當然可以了,這一桌菜都是趙老師專門為你點的呢。」蕭蕭默默地夾起一截蘸滿油辣子的傷心涼粉,吃起來。
然后就是兩周以后的這個電話了,蕭蕭想到這兒,瞌睡去了一半,坐起身,清了清嗓子,溫溫柔柔地說:「趙老師,早上好。」
「今天天氣不錯,我半小時後來接你去爬山,中午在山上吃飯,下午去游泳,晚上約了幾個朋友吃飯,你也一起去見見。」
見個鬼啊,我跟你很熟嗎?這人是有病吧?蕭蕭另一半瞌睡也沒了,胡亂找了借口拒絕,關機,電話扔到床腳,兀自氣哼哼的。
2
半小時后,蕭夫人怒目金剛般地帶著老伴闖將進來。
蕭蕭陪著小心端茶遞水削水果,抽空跟蕭老先生接上了頭,原來始作俑者是那個陰魂不散的趙老師。
被拒絕的趙老師一個電話打給小孫叔叔,說是和蕭蕭發展得好好的,突然就不搭理他了。
蕭蕭只覺得喉嚨里卡了一只蒼蠅,吐出來惡心,吞進去更惡心。
「我跟他就只吃了一頓飯,再沒聯系過,今早上一個電話打過來,把我一整天的活動都安排了。」蕭蕭小心翼翼地解釋。
「去去去,哪有你這樣一個電話就把人槍斃的。」
蕭蕭兩手一抄,往沙發上一躺,耍起了賴。「您是沒見那趙老師,自我感覺超好,天上地下,惟我獨尊。」
「你失婚以后,相了二十個有了吧,這個你嫌棄人長得寒磣,那個你覺得經濟基礎差。趙老師有房有車有工作,周末搞搞輔導掙得也不少,唯一讓我和你爸擔心的是,有個女兒,怕你處不好關系。你到底要找個什麼樣的啊?」蕭夫人說到激動處,站起身,手指頭快點到蕭蕭的鼻子上。
蕭老先生本來還眼觀鼻地入著定,看這陣勢母女倆是要掐起來了,趕緊走過來,擋在當中,打著哈哈把夫人扶到沙發上重新坐下。
「我看不如這樣吧,我給小孫叔叔打電話,讓他和趙老師通個氣,安排明天見面,多聊聊,要槍斃人之前,總得讓人申訴嘛,聽聽看,他怎麼說。」多年的思想政治工作真沒白做,兩句話一說,母女倆都安靜了。
事情辦妥,老兩口風風火火又走了,臨走,蕭夫人丟下句狠話:「今年內你要是不把自己嫁出去,我就當沒生過你!」
蕭蕭又躺回沙發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三十一了,誰愿意這樣單著?吃飯一個人,逛街一個人,睡覺一個人,旅游一個人,眼看著身邊的朋友陸續結婚生娃生二胎,自己不知不覺就落了單,姐妹淘聊天的時候逐漸插不上嘴了,一個人趟在寬大的雙人床上,即使塞滿公仔也是冷清得沒落。
到底要和怎樣的一個人共度此生,蕭蕭自己也困惑。媽媽一輩子驕傲固執,爸爸就把媽媽當公主疼了一輩子。現在退了休,更是包攬了所有家務,媽媽偶爾高興做一次飯,爸爸能夸到天上去。蕭蕭一直以為,這才是她理想的愛情。可是,到哪去找這樣的人呢?
3
第二天,蕭蕭憋著火到了約好的餐館,一瞧,大堂門口,一大桌人已經酒至半酣,杯盤狼藉。
著意打扮的蕭蕭讓趙老師眼前一亮,忙不迭地放下筷子,猛地起身吆喝:「小蕭,你來晚了,大家都等著你呢!」
聲如洪鐘,嚇得蕭蕭虎軀一震。等我?那個說等我的人,你站出來,姐保證不打死你。
蕭蕭連做三下深呼吸,告誡自己不生氣不生氣,調整好笑容,脊背挺得筆直,邊走邊應道:「不好意思,這里可真難找。」
服務員被招呼過來,一通挪地方挪屁股的折騰,蕭蕭才落了座。
「嫂子,您可來了,趙老師秋水都望穿了。」旁邊一個三十來歲的戴眼鏡的平頭男搶先搭訕,驚得蕭蕭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卻不點破,只是笑。
「哈哈,我來介紹一下,這是小蕭,跟大家說過的。」趙老師喜滋滋地招呼,「這都是我同事,我一一給你介紹……」
走出餐館,趙老師指著左前方的一棟單體樓,眉飛色舞:「小蕭,你瞧,17層有黃色廣告那里,我周末就在那里給學生輔導,每月能掙不少。」
入夜以后的秋天,風一吹來就轉涼,蕭蕭已經覺得鼻子癢癢的想打噴嚏。
「起風了,你也冷了吧,就去我家旁邊的快捷酒店開房吧。」
「你說什麼?!」蕭蕭聲音瞬間拔高八度,心里壓著火,語氣也凌厲起來。
趙老師摸摸頭,很無辜地望著蕭蕭,說:「開房啊,怎麼了?」
「趙老師,就到這兒吧,咱倆不合適。開房這事,您另請高明。再見!哦,不,是再也別見了!」蕭蕭忍住爆粗口的沖動,竹筒倒豆子般吐了個痛快。
把音量調到最大,趙傳撕心裂肺的《我是一只小小鳥》填滿車廂,蕭蕭的白色跑車疾馳而去。開出十公里,蕭蕭拿出電話,手一直哆嗦,撥了好幾遍才撥通了爸媽家的電話,電話被接起的瞬間,委屈、傷心的情緒集體爆發,抓著手機嗷嗷直叫:「媽,我被欺負了,嗚嗚嗚……」
聽完蕭蕭的控訴,媽媽沒說什麼,反倒是講起了以前的事:
奶奶癱瘓五年,身上沒長一個褥瘡。你爸爸當時工作忙,根本顧不上。你那時候也小,媽媽伺候完奶奶,還要照顧你和你爸爸的生活。媽媽結婚之前年年是「三八紅旗手」,組織上本來考慮讓我入黨培養我當干部,媽媽考慮再三,謝絕了。
你爸在日記里是這樣寫媽媽的:她來了,那個溫柔如水的白蓮花般的姑娘。結婚以后媽媽忙得腳不沾地,總想著快點把手頭的事情做完,菜還沒有買,奶奶的按摩還沒做,爸爸的毛衣還沒織完,脾氣慢慢地就急躁起來。
人都不完美,婚姻都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關鍵是要找到對的人,互相包容互相扶持,在婚姻里成長為更好的自我……婚戀節目里,主持人娓娓道來。
趙老師這人細想想,也沒多大問題,貿然地提出開房也許并沒有不尊重的意思。只是他已經一口氣跑到終點了,我還在考慮用什麼方式起跑。
4
「妹子,哥給你扒出個人來,人很靠譜,就是年齡大點,有個女兒,你要不介意就安排見一見。」
二胖在電話里說的就是眼前這位成叔叔,比自己剛好大十歲,在國企里當小領導,收入尚可,女兒跟著前妻。
成叔叔剛從杭州出差回來,下午的飛機,落地就直接奔酒店來了,晚餐是托魏教授安排的,就是此刻坐在蕭蕭對面正在無節操無下限把叔叔夸成世間僅有天上難得的曠世好男人的那個人。
「黃酒里加姜絲還是梅子,你更喜歡哪種口感?」成叔叔站起身從服務員手里接過剛溫好的黃酒,輕聲問蕭蕭。
「這里的芥末鴨掌很有特色,不過要說好吃的鴨子,還得是淮揚菜三套鴨,說‘聞香下馬,知味停車’是毫不夸張的。」成叔叔用公筷邊給蕭蕭布菜邊細細地將典故道來。
謝絕了成叔叔邀請共賞夜色暢談人生的美意,蕭蕭被陪自己一起來的二胖和阿拉蕾拉到一旁。
二胖早已被成叔叔一肚子的墨水和小半瓶加了梅子的黃湯迷了心智,拍拍蕭蕭的肩說:「就他了,阿拉蕾比你漂亮有料吧,可你看看人家成叔叔,眼里可就只有一個你,我敢打賭,他連阿拉蕾是B還是C都沒注意。」
「死一邊去,他再好,可是有個女兒啊。聽魏教授那意思,他前妻也不是善茬兒。還有啊,這人這麼好,為什麼會失婚,別是有什麼隱情吧?」阿拉蕾的分析代表了大多數女性同胞的觀點。
晚上躺在床上,蕭蕭也一時沒了主意,還是蕭夫人手一揮,定下大方向:「先處處,不行再說。」
在這個觀點的指導下,蕭蕭有約必踐。
接下來的兩個月,成叔叔陪蕭蕭嘗遍城中美食,看遍市郊美景,進道觀他可以講《逍遙游》,出寺廟他給你說「菩提本非樹,明鏡亦非台」的故事,蕭蕭經常會盯著成叔叔圓溜溜的腦袋走神,這顆腦袋里裝的東西我是拍馬也趕不上了,曾經自詡文青的蕭蕭再不敢在叔叔面前賣弄。
叔叔偶爾也會在征得蕭蕭同意后,帶蕭蕭出席一些朋友的聚會,介紹蕭蕭時,總是很鄭重地讓她站在自己半個身前,笑瞇瞇地說:「這是蕭蕭。」尊重呵護的意思明顯得讓蕭蕭鬧個大紅臉,朋友們會心一笑,雖會在席間有些玩笑之言,卻并不唐突。
這樣的時刻,蕭蕭總會想起趙老師同事那聲結結實實的「嫂子」,便打個冷戰。
吃完飯,叔叔提議看電影,黑暗中,蕭蕭感覺到了叔叔的手,最開始有些試探的意思,只握住幾根手指,過了一會兒,一把將蕭蕭的手整個握住。
叔叔的手溫潤如玉,沒有小青年的毛躁躁或是濕答答。蕭蕭能感覺到這個姿勢的意義,那是一種內斂的表達:我鐘意你,你若鐘意,就這麼定了。
蕭蕭有幾秒鐘的猶豫,想要從叔叔的手掌里掙脫出來,可是動作不夠堅決,于是,那一絲猶豫就這樣被掐滅了,任由他握著,看完電影,走出電影院。一路無話。
上了車,那只手又長回了蕭蕭手上。蕭蕭在明明滅滅的光影里,側身看著叔叔,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蕭蕭,你的眼睛太亮了,我想好的話,都說不出口了。」叔叔沉吟片刻,手微微地出了汗,他的緊張也由汗濕的手傳遞給了蕭蕭。
「行,我閉上。」蕭蕭閉上眼,往椅背上一靠,想借著這個動作把空氣里的凝重化解掉。副駕駛座椅是叔叔專門為蕭蕭調好的,每次坐上來都剛剛好。
「失婚以后,我只分了兩處房產,這輛車是新買的。以后我可能買不起別墅,但是我會盡我的力量,不讓你缺吃少穿。」叔叔的聲音仿佛加了特效,像是從遙遠的地方飄過來,幽幽的。
「我今年四十一了,父母年齡都大了,而且身體不好,還有個女兒,你也是知道的。我偶爾也會猶豫,不知道這樣的我是不是委屈了你,也不確定你愿不愿意接納一個這樣不完美的我。」
蕭蕭心里像過山車一樣,忽上忽下,一時之間,也沒想好,到底要怎麼辦。一個聲音在叫:接受他接受他,他誠實有擔當,值得托付。馬上又有一個聲音打斷:你自己都還是孩子呢,嫁過去就得當后媽,你能行嗎?
「卟卟卟……」叔叔的手機在倆人中間震動起來,一下子,將車廂里的忐忑、希冀、緊張的情緒消解于無形,蕭蕭被握得汗津津的手突然被放開,隱約生出些被拋棄的失落感來。
「喂……什麼……在哪……好,馬上到!」
「對不起,前妻打來的,女兒被開水燙了送了急診,我……得去一趟,先送你回家。」叔叔的側臉晦暗不明,蕭蕭不能從聲音里捕捉到他的情緒,咔嚓咔嚓,極緩慢的,心像是被小蟲子撕咬著,有什麼東西土崩瓦解了。
半夜兩點,蕭蕭給叔叔發了條短信:對不起,我們不合適。
第二天早上醒來,叔叔的回復靜靜地躺在信箱里,叔叔說:尊重你的選擇,愿你一切安好。
蕭蕭赤腳踩上冰涼的地板,推開窗戶,冬天已經來了,小區秋天里黃燦燦熱鬧鬧的銀杏葉快掉光了。
萬樹無多葉。
5
蕭蕭消沉了一段時間,推掉所有相親活動,回到了一個人吃飯一個人散步一個人逛街一個人看電影的日子。眼前成雙成對的人真多啊,兩個人甜蜜地微笑,相擁著離開,蕭蕭的眼睛有些澀澀的,一揉,眼角就濕潤了。
蕭蕭用呵出的氣暖手,默默地想,這就是孤獨的滋味吧。
蕭夫人當然是不能太長時間容忍蕭蕭的不作為的,所以,兩個月以后,蕭蕭又被安排見了幾個人。光頭的王律師,裝修設計師林小鮮肉,戴眼鏡的郵政局小領導,甚至還出現了未婚的證券男,形形色色,良莠不齊。
大都是吃過一頓飯或是一次下午茶以后就無疾而終,蕭蕭也不知道怎麼了,總是對什麼事都提不起勁,像是失了水分的蘋果,一天天萎縮下去。
眼看著,新年就要來臨,蕭夫人的最后期限也來了。
那麼,總得扒出來一個人交差吧,不然,蕭夫人真能讓自己自生自滅,蕭蕭給自己鼓了鼓勁。選了件米白的羽絨服,捆了根大紅色的圍巾出門。今天是同事林千千的婚禮,要是能搶到新娘捧花,該有多好。
曾經,自己也是有這樣的機會的。叔叔說: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叔叔握著自己的手問:你愿意接納這樣一個不完美的我嗎?
哦,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蕭蕭甩甩頭,挺直了脊背,向婚宴大廳走去。
簽名喜簿上,一個熟悉的簽名落進了蕭蕭的眼,金鉤鐵劃、墨跡未干:成季。
「成季?」蕭蕭忍不住念出了聲,一時間,有些怔怔的,前塵往事電影快進一般地過了一遍。
生病時叔叔熬的那碗蔬菜粥真香啊……家里的防盜門鎖是叔叔換的他說之前那種不安全……單位里新印刷的《員工手冊》是叔叔一個字一個字地審的稿……同事們異口同聲地對叔叔買來的加班餐贊不絕口……
「你認識啊,新郎的表哥,字好看,風度更好,剛進去。」伴郎很熱情,也八卦,「這麼好的男人,竟然被前妻拋棄了,好像是嫌棄他不思進取,是個書蟲,女人真可怕……」
蕭蕭的腿邁不開了,像被磁石定住了,恍惚間,又像有雙手在推著她往里走。
金黃色的大廳被白色的玫瑰花海包圍,幕布上滾動播放著新人的婚紗照,暖場歌曲聲聲入耳:
一次就好 我帶你去看天荒地老
在陽光燦爛的日子里開懷大笑
在自由自在的空氣里吵吵鬧鬧
你可知道 我唯一的想要
世界還小 我陪你去到天涯海角
在沒有煩惱的角落里停止尋找
在無憂無慮的時光里慢慢變老
你可知道 我全部的心跳 隨你跳
蕭蕭站在過道里,心撲通撲通亂跳一氣,真是他啊,成季站在那里,風光霽月,周邊的紛擾因為他,全部定格。
蕭蕭想,第一句話應該說什麼,嗨,好久不見,或者,你好嗎?
可是,好像已經用不著了。那個走向他的女孩,很漂亮,也很年輕,她挽著成季的手,把頭蹭過去。成季親昵地摸摸她的頭,找了位置坐下。
一次就好?還沒開始,已經結束了。
在這樣的情緒下,蕭蕭在同事林千千的婚宴上醉得一塌糊涂。
半夜,宿醉未消的蕭蕭頭疼欲裂,費力地睜眼,一個熟悉的側臉出現在面前。
成季?不可能,這是出現幻覺了嗎?蕭蕭閉眼,重新睜開。
成叔叔笑成了一朵喇叭花兒,握著蕭蕭的手,熟悉的溫度傳來,蕭蕭確認了一切不是夢。
「傻姑娘,那個女孩兒是我的侄女,剛滿十五歲。」
「寶貝兒,以后不準喝那麼多酒了,傷身體。」
「寶貝兒,以后就由我來陪你天荒地老,可好?」
今年過年,可算是有家可回了,蕭蕭想。
(原標題:《相親遇見你》)
本故事已由作者: 段小白,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發布,旗下關聯賬號「深夜有情」獲得合法轉授權發布,侵權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