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莉接到了老公前女友的電話：「我懷孕了，孩子是你老公的，你倆趕緊離。」
就在霍莉一頭霧水時，結婚兩年的老公急匆匆趕回了家，「離！」
1
霍莉是突發奇想去成都的。
她一個人悠蕩逛了三天，要走的時候，才給小雀電話。
「有空不，中午想跟你一起吃個飯。」
小雀的聲音還是那麼嘰嘰喳喳，「大姐，現在可是上午十點半，你不會還沒睡醒吧？！」
「到底有沒有空，沒空我就自己吃啦，下午還要趕飛機。」
「你真的在成都啊，在哪里？我去找你，我靠，你簡直神經病啊，要走了才打給我啊！」
聽小雀心急火燎的動靜，霍莉莉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她這幾天總是這樣一個人忍不住笑起來。
走在路上，看到漂亮的風景，會微微一笑；
遇到一個特別可愛的孩子，奶聲奶氣地說話，她也會忍不住笑；
經過一個shopping mall，她去看了一場電影，是一部愛情喜劇片，周圍的人都在縱聲大笑，她卻笑著笑著，流下淚來。
這三天，除了給父母打電話報個平安，其他時間都關機，想到這世界沒有人知道自己的下落，還真是有一種莫名的竊喜啊。
之前太吵鬧了，世界太吵鬧了。
每個人都來探問她的口風，好多人都裝作推心置腹，卻是想打聽更多細節。
工作也很煩，什麼事情都不順利，同事總是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看她走過來又四散開。
項目做了一多半，客戶總是能想到新花樣來刁難……
焦頭爛額，千頭萬緒。
但是不管怎麼說，也不能崩潰啊，她得撐住，以前總是那麼姿態漂亮地活著，現在如果出點什麼岔子，豈不是把前半生都給否了？
總之，她打算咬緊牙關把這件事處理得漂亮一點。
霍莉結婚才一年。
現在要失婚了。
最狗血的是，那個自稱是她丈夫的女朋友的人，打來電話。
當時她正在跟客戶開會研討需求，壓低聲音說：「不好意思我待會兒再打個你可以嗎？」
那女人聲音像是帶著一層金屬，冷冷的，薄薄的，「不可以。霍莉，我懷孕了，我不想再拖了，你趕緊跟馮小林失婚吧。」
霍莉冷靜地掛了電話，冷靜地聽完客戶需求，冷靜地表達了他們的意見，一直到開完會，沒人發現她臉色煞白，雙手在顫抖。
從會議室出來，她還沒回到工位，還沒認真坐下來想想這件事該怎麼處理，是當面質問還是打電話核實，馮小林就打過來了，「莉莉，我們談談吧……」
這事兒就好像是坐了火箭一樣，沒有緩沖余地，一下子就升空了，擋都擋不住，眼看著粉身碎骨，碎片一地。
原本計劃的結婚紀念日晚餐，變成了在家里的狗血互撕大戰。
馮小林開誠布公地說了，他就是在外頭有人了，而且她懷孕了，他得失婚。
「她現在需要我照顧，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所以你怎麼要求都可以，但是我不能扔下她。你以后還能有好的人生，你獨立，能干，離開我肯定也好好的。但是她不行……」
霍莉簡直想把他的嘴撕爛，既然她比我差，你為什麼還要辜負我，跑去找她？！
她咬牙切齒，沖上去甩了馮小林一個耳光，轉身進了臥室，上了鎖，哭到天亮。
第二天從房間里出來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
他只留了張紙條說，為了雙方好，他暫時先去朋友那里住幾天，等霍莉平靜下來，他們再談。
她一邊哭，一邊洗臉，把自己收拾整潔，照樣像往常一樣去上班。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消息傳得比什麼都快，她原本以為是自己疑心太重才會覺得有人在身后指指點點，到中午飯的時候，財務的邱瑞喊她一起吃飯，試探地問她是不是遇到什麼事兒了？
她知道，大概八卦已經流傳過來了。
霍莉嘆了口氣，「也沒什麼，就是跟我老公可能出了點麻煩，可能會失婚。」
與其讓那些撲風捉影布置會傳成什麼樣的流言在那些八卦的人之間流傳，還不如自己親口證實來得干脆利落一點。
邱瑞的嘴巴張成O型，眼珠子幾乎掉下來，結結巴巴地說：「你們不是剛結婚嗎，我去參加你們婚禮才……」
霍莉冷笑，「這事兒跟時間也沒什麼關系，倒霉攤上了，我也沒辦法。」
到下午，公司里已經人盡皆知。
下班的時候，不止一個人過來拍拍她的肩膀一句話都不說，有人給她發消息「莉姐，沒了這個男人一定還有更好的」。
大部分人看到她，不自覺地臉色一變，大概不知道該說什麼吧。
同事知道了還好說，畢竟是職場，關系沒有那麼親近，彼此之間一知半解不會介入太深；
但接下來就是朋友、家人，他們關心、詢問、探究和勸導。
一天又一天，霍莉筋疲力盡。
太累了，好多個凌晨四五點時刻，她睡不著，索性爬起來坐在飄窗上看窗外灰白色的天空想：我怎麼這麼失敗？
如果從這里跳下去，29層的高度，能不能把我這些灰頭土臉全都抹去呢？
但是她終究還是舍不得。
讀了那麼多年的書，在職場那麼辛苦打拼，她剛嘗到一點生命搖曳的滋味，就這麼消失？為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和他做的錯事兒？
不。
那天，凌晨四點的飄窗前，她看到天空閃爍著一個小紅點，是一架飛機。
啊，走吧。
第二天她請了公休假，訂了機票，就到了成都。
她就想安靜幾天。
她不想聽他們說話，不想聽他們關心，不想聽他們告訴自己那個自稱懷孕的女人是馮小林的前女友，不想聽他們說她的工作家庭和從前是干嘛的，不想聽不想聽統統不想聽……
她只是想靜一靜。
2
小雀是霍莉大學時最要好的朋友。
在霍莉跟馮小林結婚之前，小雀是反對最激烈的一個，原話是「他絕對配不上你啊」。
不過霍莉認為，不管她嫁給誰，小雀都會這樣認為，因為她們倆關系好，脾氣相投，性格互補。
如果不是小雀追隨愛情遠走到了成都，大概霍莉也不會那麼快結婚吧。
當時她覺得太孤單了，一個人在灰蒙蒙的城市里走來走去的，結婚就會有一點歸屬感了，至少吃飯睡覺有人做個伴。
馮小林是當時備選名單里還不錯的一個，從個人素養到工作薪水，再到家庭出身，看上去都還不錯。
他們是朋友介紹認識的，交往了大半年后，他向霍莉莉求婚，她就答應了。
反正也沒有更好的選擇，這個在一起感覺還挺舒服的，所以……
結婚前小雀見過馮小林一次，對他印象并不好，說他倨傲，帶著一股優越感，看上去很隨和，但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傲慢。
霍莉笑，「你又不是豌豆公主，挑來挑去的，好啦好啦，我替他向你道歉啦，你多包容吧！」
認識一年多點兒的時候，就順理成章地結婚了，也沒有特別的浪漫，但也沒有什麼好抱怨。
霍莉對生活的要求并不是特別高，愛情這件事她以前也感受過，所以對丈夫的要求反而降低了，只要能夠順風順水地過日子就行。
馮小林并不是特別浪漫主動，但如果霍莉說想要一束花，他就會買回一束花；
如果她提議去看場電影，于是他們就去看一場電影。
他不怎麼主動，好像也不是特別有熱情，但是他亦步亦趨地跟著她過日子，不也挺好？不是很多人羨慕這種婦唱夫隨嗎？這算不算是寵溺的一種？
時至今日，霍莉才知道，這根本不是什麼寵溺，也不是什麼婦唱夫隨。
他不過是懶得用力地生活，懶得在婚姻上費勁，懶得動腦子，所以什麼都聽她的，僅此而已。
這一年多的婚姻生活，如果真的掰開來看的話，馮小林就像是一個局外人一樣——
回娘家霍莉打點一切，他跟著；
去婆家，霍莉準備周到，他陪同；
出去旅行，霍莉訂好酒店安排好行程，他就像是貼身隨從，默不作聲地陪在旁邊，需要拍照的時候給她拍照，去吃飯的時候幫她拉拉椅子；
喔，從買房到裝修，從選壁紙到選傢俱，所有都是霍莉親力親為，他？更像是一個房客，對這個家是什麼樣子，完全不care。
霍莉這三天想了很多很多，她從前以為婚姻大概就是這樣吧，跟愛情里你儂我儂當然不一樣，誰能甜甜蜜蜜一輩子呢？
細水長流嘛，夫妻之間不就是這樣嘛。
她當然羨慕過小雀說起她和丈夫甜膩的小事兒，無論加班到多晚，丈夫一定會來公司接她；如果她睡不著，老公一定會陪她聊天到她睡著為止；為了慶祝他們結婚三周年，他預定了馬爾代夫七日游，好好享受了一回……
霍莉嘴角滲出一絲苦笑，從前小雀給她講這些的時候，她不想聽，也不愛聽。
如果沒有小雀的對比，她的婚姻大概不至于顯得太悲慘，反正大部分人不都是這樣嗎？
可是小雀總是拿把這些甜膩膩的事情講給她聽，久而久之，她就不太想跟她視訊了，甚至把她的朋友圈也屏蔽掉了，不想看，看著心里煩。
小雀當然不知道。
女人對于感情的事，無能為力，卻又容易遷怒于別人。
後來霍莉才明白，自己對小雀厭煩和嫉妒，是因為在馮小林那里得不到關心和愛。
3
從機場回到家，她進門發現有人，行李箱放好，咳了一聲，馮小林從臥室里出來。
「你去哪兒了？這幾天打電話死活不接，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這樣是不是太不負責任了？！」馮小林臉色不怎麼好看。
霍莉在沙發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誰來擬失婚協議書？共同財產對半分，但這套房子我要了，可以支付給你該有的錢，其他的你看著辦吧……」
馮小林的臉黑一陣白一陣，「我也沒房住啊，現在她那邊是租的房子，以后有了孩子，會很不方便……你能不能……」
霍莉冷笑道，「我不能。如果你覺得能商量，咱倆就商量著來，如果覺得不能，走法律程序好了。犯錯在先的是誰你有數。」
馮小林走的時候，把門使勁摔了一下，霍莉以前特別害怕吵架后他摔門的聲音，膽戰心驚。
但是現在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很麻木，又很平靜。
她終于可以像是一個局外人審視自己那麻木而冷淡的婚姻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個男人身上耗費兩年，還假裝是個幸福的妻子？！
當時，她太想結婚了。
29歲，只要聽說她單身就有人問「給你介紹個男朋友吧」；父母隔三差五就打電話問她到底為什麼找不到男人，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女朋友們一個個結婚生子，男同學在家里當好丈夫、好爸爸；
她一個人不敢去旅行，加班回家的時候膽戰心驚，出差時第一時間去超市買一把小刀子放在包里……
那時候，她總覺得，如果結婚了，就會好一點。
而事實上，并沒有。
父母開始催問她什麼時候懷孕生孩子，她加班回家的時候仍是一個人上樓，出差如果不主動打電話給馮小林，他從來不會問問你到了沒有注意安全。
自欺欺人。
想著這些，霍莉莉覺得失婚也是好的，比在溫水里慢慢被煮熟要好啊，比溺死在婚姻里要好啊。
……
轉眼一年，霍莉莉在機場偶遇馮小林。
他們遠遠就看見了對方，尷尬了幾秒，才決定打個招呼。
他跟從前變化不大。
還是那樣的穿著打扮，還是那樣的表情，還是那樣得讓人心煩。
霍莉倒是神采飛揚很多，瘦了幾斤，看上去輕盈而又活力。
他們隨意地聊了幾句，馮小林要出差去桂林，而霍莉是要度假去，馬爾代夫，一個人。
要分開時，霍莉扭頭問了馮小林一句，「哎，你孩子怎麼樣？現在得會跑了吧？！」
馮小林臉色一變，含糊過去，逃也似地去登機口了。
霍莉後來才聽別人說，馮小林跟她的前女友并沒有在一起，盡管為了她失婚，又盡心盡力地照顧她，但是幾個月后，前女友跟他攤牌，孩子不是他的。現在那個人知道了孩子這件事，愿意浪子回頭，所以，她決定要跟孩子親爹在一起了。
喔，他仍然是個局外人。
霍莉沒覺得高興，也沒覺得難過，她只是覺得，這事兒真滑稽。
（原標題：《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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