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晚荷發現，自己的男友竟然是只螢火蟲？
好家伙，這下家里燈都省了。
1
晚荷第一次遇見螢，是在十六歲的夏天。
那天湊巧是陰雨天。她和母親剛剛搬到臨鄉的小鎮來，第三天去拜訪臨鄉中學的校長，烏云黑壓壓地涌來，路過那片清湖時，有許多小蟲低低飛著。
臨鄉小鎮有清新的空氣，蔚藍的天空上沒有一絲云彩，干凈得透徹。可是一旦下了雨，卻也是一樣的寂寞。
母親問她，想不想一起去，她搖了搖頭，母親就把雨傘交給她，讓她在湖邊等著。
她應了一聲好，母親匆匆走遠了。晚荷安安靜靜地坐在湖邊的石頭上，細雨從天邊飄散下來，她撐開傘，望著幽幽的湖水。
不知為何，她忽然想起兩個月前，舊家小院里那架紫藤花，在暮春時節開得隱天蔽日。她坐在秋千上微微蕩著，聽見了屋中傳來若有若無的談話聲。
「醫生，你看晚荷她……」
「先天性心臟病能撐到今天，已經算是奇跡了……大概也就這兩年吧……」
「真的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救救她了嗎？」
「帶她去一個空氣清新點的地方吧，雖然沒什麼效用……但至少，對身體也是好的。」
她發著怔，迎面而來的雨水有漸漸下大了的趨勢，清澈的湖面上泛起漣漪驚起魚兒，不遠處就有一個雜貨店，可她不想動，也不想離開。
「這樣呆坐下去，會渾身淋濕的哦。」一個聲音飄然入耳，像是瓷器碰撞時的那般清脆，卻有著少年特別的干凈。
她回過頭去，看見少年站在樹下，白襯衫干凈整齊，修長的身影猝然撞入眼底，還有那張俊秀的臉龐。
他忽然出現那里，沒有絲毫預兆。好像只是路過，又好像……一直在等待著誰。
「會淋濕的人，是你吧。」晚荷眨了眨眼睛，站起身，走到樹下，把傘共舉到兩人的頭頂。少年身上有淡淡的青草氣息，她側過頭望去時，他也正望著她，漆黑如寶石的眼眸映出她的模樣。
「晚荷，你剛搬來臨鄉嗎？」過了一會兒，少年忽然開口。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她愣了一下，反問道。
「你的母親剛剛這樣叫你的吧。」少年若無其事地聳了聳肩：「我一直都在，只是你沒有發現我而已。」
「是嗎……」晚荷微微蹙了蹙眉，剛才她確實沒有看到附近有人。
「我叫螢。」少年輕輕一笑，「你好。」
正巧這時聽見遠處母親喊她的聲音了，她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把手中的雨傘遞到少年手中，「快點回家吧，我母親那里也有傘。」
她轉過身去，卻在小跑離開的那一瞬仿佛聽見身后少年低低的聲音。
「好久不見，晚荷。」
2
那夜，晚荷做了一個夢。
夢中起初是一片漆黑，漸漸的開始有些許光亮透了進來，卻是瑩瑩的綠光，一點、兩點、一片……一大片的螢光在眼前搖曳，恍若隔世。
夜色正濃，她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坐在地上，面前是幽幽的湖水。
有些熟悉的景象，卻想不起來究竟是在哪里。她怔怔地伸出手，一只螢火蟲停在她的指尖，又撲扇著翅膀飛走了。
初夏的湖面上螢火蟲飛舞，一只又一只，美麗而幻夢。
「晚荷一定要每天快快樂樂的哦。」
「嗯，約好了！可是，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大哥哥呢？」
「等晚荷完成這個約定的時候，就能見到了。」
「……」
她慢慢地睜開眼，望著天花板，有些發怔。夜風輕輕拂起薄紗的窗簾，仿佛有一點螢光悄然飛過，晚荷站起身，拉開了窗。
雨后的清新空氣撲面而來，帶了夜晚的微涼。她的家住在清湖附近，遠遠望去可以正好望見幽幽的湖面，竟與夢中的景象如出一轍。
可是，她卻不確定自己是否曾經來過這里。至少在記憶中是沒有的。
湖面上的螢火撲朔迷離，靜謐的星空下，仿佛一個悠遠的夢境。她垂下眼眸，腦海中一閃而過少年的臉龐。
開學第一天，就下了一場雨。
同學們紛紛抱怨，這樣的天氣真不給力，開學第一天，應該陽光明媚的啊。可是沒有辦法，大家各自拿出雨傘準備離開。
唯獨晚荷坐在窗邊，望著細密的雨絲落下。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是一個長得恬靜可愛的女生。
晚荷沒有朋友。從小到大，她一直被親人、朋友，小心翼翼地對待著，生怕有個萬一。漸漸的，她變得寂寞而孤獨了，很少和人說話。
「我……我有傘哦。」女生的臉有些紅，但更多的卻是膽怯。她不敢和晚荷說話，也是因為班主任早就已經對他們交代過，晚荷是個病人。
「謝謝你。」她輕輕一笑，搖搖頭，「不用了，我會自己回去的。」
女生的臉更紅了，但她只是低下頭，咬唇離開了。
雨仍舊在下著，天卻漸漸黑了下來。今天母親去臨近的小鎮置辦一些簡單的傢俱，所以今天不會來接她，想要等到雨停在回去的念頭終于被打消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班里的同學都走光了，空蕩蕩的教室里，只剩下她一個人。
「晚荷在嗎？」一個聲音驟然響起在心底深處。
她回過頭，看見少年一身白色襯衫，手中拿著一把傘，正淺笑望著她。
「我來還你傘了哦。」
晚荷沒有想過，她會讓螢送自己回家。或許是因為彼此的孤獨氣息相互吸引，她覺得他一定和自己一樣，沒有朋友，是孤獨的。
可他和她不一樣，有種孤獨的溫柔。
臨鄉小鎮沒有多少路燈，回家的路上有些漆黑。這個季節的雨，仿佛與大地膠著的情人，總是不愿離去。頭頂上的星子散碎，螢火蟲從清湖邊上的灌木中穿插飛過，忽明忽滅。
「你在哪里上學？」安靜許久，晚荷輕輕開口問道。
「我？」螢想了想，「我一個人呀。」
她沉默了一會兒，感覺少年的語氣好像有點寂寞。但很快，她就聽到他開口問她：「這條項鏈很漂亮，是誰送的嗎？」
晚荷低下頭，看見了脖頸上那條項鏈。紅線穿起的月牙玉，潔白光滑，此時更像是她的心跳一般，微微悸動起來。
「小時候，一個朋友送的。」她輕聲道，「只是，我不記得他了。」
「是嗎？那真遺憾了。」
到了家門口，她接過少年遞來的雨傘，無意間觸碰到他的指尖，心弦竟是顫了顫。抬起眸來，望著少年修長的身影漸漸隱沒在黑暗中，晚荷忽然想起什麼。
螢的聲音，像極了夢中那個少年的聲音。
3
在臨鄉的時光短暫而緩慢。
晚荷住的地方在清湖附近，那會兒大家都還騎著腳踏車在小鎮里跑，電車還沒有普及，有時候到了晚上，她拉開窗戶，能遠遠望見螢的身影就在湖畔。
小時候的很多事情，她都忘卻了，可唯獨這個少年的夏夜的背影，她記得清楚。仿佛曾經在哪里見過相同的場景。
「我們以前來過臨鄉嗎？」終于有一天，她鼓起勇氣問母親。
「不記得了呢。」母親一邊做飯，一邊回答她，「可能有吧，畢竟你爺爺去世以前就住在這里，那時你還很小呢。」頓了頓，母親停下手中的動作，「哦，對了，你這麼一說，我忽然想起有一次我和你爸爸出差去了，你寄住在爺爺家的時候，心臟病發作了，把你爺爺嚇得不行，背著你跑到醫院……」
「是嗎？原來還有這樣的事情啊。」晚荷輕輕應道，心中的悸動更加明顯，不敢想，卻又隱約有這樣的記憶。
寒假的時候，她和母親回到了市里，和父親弟弟一起過了一個春節，快要春季開學的時候，又回到了臨鄉。
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螢了。
剛剛結束初夏的期末考試，晚荷這樣想著。她繞路去到清湖湖畔，可是湖面在白天卻不如夜里那樣喧囂，沒有螢火蟲的飛舞，也沒有……少年的身影。
他還好嗎？
心里有些不安起來。
入夜的時候，她在燈下讀書，遠遠地聽見湖畔那邊傳來小孩子的笑聲、吵鬧聲，她放開書本，拉開窗戶望去。
初夏的湖面，螢火點點。三五個小孩子的湖邊追逐打鬧著，手中還拿著……捕魚似的的網。
她踩上鞋子，跑了出去。
果然，那幾個小孩子正在捉螢火蟲。一只、兩只、三四只都被他們抓起來放在一個小小的透明瓶子里，螢火蟲不斷用翅膀碰撞著玻璃，卻無論如何都飛不出去。
「這樣……不行的哦。」晚荷小心翼翼地開口，幾個小孩子回過頭來，望著她。
「不能抓螢火蟲哦。」她又重復了一遍。
「為什麼呢？」小孩奇怪地問她，「這里還有很多很多螢火蟲呢，它們明天還會生出更多的螢火蟲來。」
「但是，我聽說螢火蟲只有三五天的壽命呢。」她輕聲說，「如果你們把它抓起來了，或許三天之后它就會死掉了。」頓了頓，「這對于我們來說其實并沒有什麼，但對于螢火蟲來說，是不是就很難過呢？」
「只有三天，它還沒有看到美麗的風景，就被抓起來關在這里。」她望著幾個孩子，眸中亮亮的，「把它們放了，好不好？」
幾個小孩子互相看了一眼，點點頭，乖乖把玻璃瓶中的螢火蟲放了。
晚荷沒有想到，第二天晚上會遇到螢。
起初，她是聽見有什麼東西輕輕碰撞窗戶的聲音。她走過去看，卻什麼也沒看見，準備回去讀書，又聽到了那樣輕輕卻有力的聲音。
她拉開窗，瞧見一只螢火蟲，倏然就飛走了。緊接著是一聲輕笑：「嗨，好久不見了。」
晚荷詫異地望著站在屋檐下的少年，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出現，聽見他開口說：「謝謝你救了我，還有我的朋友。」
「什麼？」她怔了怔。
「沒什麼。」少年的眸中閃過一絲狡黠，走上前對她道：「作為回禮，后天晚上我要給你一個驚喜。」
4
晚荷來到約定的地方時，螢已經在等她了。
少年的身形修長好看，遠遠望去，他就那樣站在路邊，雙手插在褲兜里，靜靜地仿佛要永遠等待誰。
她走到少年身邊，螢沖她笑了笑，牽起她的手就往前走。
他們穿過交錯縱橫的水田，走過郁郁蔥蔥的樹林，星空在頭頂仿佛散亂的棋盤，時不時飛過眼前的螢火蟲，撲扇著翅膀，像是一顆不慎掉落夜空的星子。
「坐過小船嗎？」來到清湖湖畔，螢忽然輕聲問她。
「沒有。」她搖搖頭。
「那就把眼睛閉上吧。」螢對她道，「我牽著你，按照我的話往前走就好了。」
晚荷有些不安，但還是很相信他。乖乖閉上眼睛，腳下踏過濕潤的泥土和雜草，忽然晃動起來，她驚呼一聲，少年緊緊握著她的手，笑道：「沒關系，我拉著你呢。」
被他小心翼翼牽著，終于坐到了船上。等到螢說了一聲「可以睜開眼睛了哦」，她就立刻迫不及待地睜開了眼。
小船已經劃到了湖心。湖面又寬又亮，有一兩盞花燈飄在水上，模糊而朦朧的光影，讓夏夜愈發美麗。
「我一個人的時候，做了這條小船，無聊就會坐上小船到湖心去蕩蕩。」螢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他將手伸進湖水中，輕輕撥動著。
「螢……一個朋友都沒有嗎？」晚荷遲疑了一瞬，還是輕輕問出了口。
「有啊。」少年笑了起來，「在很久以前，我就有一個很好的、很可愛的朋友。」微微一頓，他垂下眼眸，萬籟俱寂中只聽見輕緩水流。
「大概在很多年前吧，我也記不清楚了。我在清湖湖畔遇見了一個小女孩，她一個人在那里哭，我覺得奇怪，就去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說，她覺得自己很快就會死掉了，因為無論醫生也好、親人也好，都是這樣說的，她的病會伴隨她一輩子，而且很有可能在十七歲的時候就不行了，所以她很難過。」
「她還說，她想就這樣離開算了，反正以后也會死的，不如現在就死了，這幾年的時間也沒什麼意義。」
「那時我就告訴她，」螢慢慢將放在水中的手收回來，靜靜望著晚荷，「你現在才五歲呢，就算只能到十七歲，那也有十二年的生命，你知道十二年有多長嗎？」
「她搖了搖頭，我問她，你覺得現在的清湖美嗎？」
「她愣了一下，看了看四周，那時是初夏的夜晚，湖面很多螢火蟲。她告訴我說很美，我就抓了一只螢火蟲給她。」
「我說，螢火蟲只有三天的壽命呢，你知不知道三天的壽命有多長？就像這樣，睜開眼睛，還沒有來得及好好把世界看一看，就要離開了。」
「可是你至少還有十二年的時光呢，為什麼不好好去看看這個世界，等到全部看完了，這樣才能不留下遺憾啊。」
晚荷心中微微一顫，少年的目光在夜晚仿佛螢火蟲的光，照亮了她的心。
「之后，我就和她約定，以后無論發生什麼，都要快快樂樂、每天笑著生活下去。」一只花燈飄到船邊，螢將那盞花燈拿起，遞給她，「她問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我呢？我說，當你認真完成了這個約定以后，就能見到我了。」
她沒有言語，輕輕捧著花燈，閉上眼。
是啊，一切都想起來了。
那年的夏夜，少年把一塊月牙形狀的玉石送給她，「晚荷要好好遵守約定哦。」後來她忘記了很多事情，但是卻沒有忘記這個約定。
「生日快樂，晚荷。」螢忽然笑著對她道：「十二年前的那天，就是你的生日，所以我一直記住了。」
她輕輕笑了起來，垂下眼眸的一瞬仿佛有淚滑下臉龐，只是夜晚看不分明。「謝謝你，螢。」
謝謝你送給我，最好、也是最后一個生日。
上岸的時候，螢火蟲成群成群地飛來，將他們二人包圍。漫天的螢火似夢似幻，晚荷想起什麼來，轉身問他：「為什麼過了這麼多年，螢還是從前的樣子？」
「因為……」螢微微一笑，「我一直在等著晚荷啊。」
她怔了怔，那一瞬所有的悲傷和寂寞都化成無言的欣喜。良久，她輕輕握住他的指尖，再次說了一句：「謝謝你，螢。」
5
那天晚上，晚荷的病發作了。
她被緊急送往臨鄉的醫院，可是她還沒有來得及和螢告別，就陷入了無盡的昏迷之中。
在昏昏沉沉的夢中，她不記得自己沉睡了多久。身邊的人來了又走，母親的哭聲、醫生的話也若有若無的飄入耳中。
「心肌功能衰竭，能撐到今天，已經是很了不起了……」
「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
原先有些吵鬧的病房，漸漸安靜下來了。只剩下她一個人，再沒有別人來打擾，靜得仿佛夏夜的清湖湖畔。
病房的窗戶掛著潔白的窗簾，被風揚起一角，仿佛天使的翅膀。
床頭上的多參數監護儀周而復始地跳動，發出機械而冰冷的聲音。她忽然想要這樣一直睡下去，可是忽然想起螢，心底又有些難過起來。
還沒有和他說一聲呢。
至少，還要再見一面。
她掙扎著想要醒來，可夢卻越來越沉，到了最后仿佛陷入泥潭之中，只是昏昏沉沉地失去了意識。
晚荷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
她仿佛感到一陣清涼，從指尖，傳入心底，最后流動在她的血脈中，那樣溫柔，那樣熟悉，是螢的溫度。
可是她卻醒不來，也看不見螢，隱隱約約像是聽見了他的聲音，清澈、干凈，像是山泉一般透徹。
「對不起，晚荷，我好像沒能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呢。」
這時，她看見了螢。形單影只站在夏夜的湖邊，背影孤獨而寂寥。成群的螢火蟲在他身旁飛舞，似乎在和他交談。
「你真的要這樣做嗎？」低沉的聲音在湖畔響起。
「是的，湖神大人。」螢輕輕一笑，「我要救晚荷，我想要她活下去，永遠快快樂樂地活下去。」
「這是禁忌，螢，你應該知道后果，她值得你這樣做嗎？你修煉了這麼多年，才終于化成人形。」
「值得。」少年伸出手，一只螢火蟲停留在他的指尖，「晚荷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朋友。」
「而且。」他笑了笑，「我和她有約定哦。」
「只是希望……」過了良久，少年垂眸，聲音也低了幾分，「希望晚荷醒來以后，不要怪我。」
一聲淺淺的嘆息過后，晚荷慢慢睜開了眼。
頭有些微疼，可身體卻不是很難受。後來的一切她都記不太清楚了，恍惚有醫生來過，母親也來了，喜極而泣，不可置信。
醫生診斷之后，幾乎不可置信地說她的心臟像是恢復正常了一樣，以后可能不會再發作了。
可是晚荷卻并沒有感到高興，她想要去清湖湖畔找螢，她生怕夢中成為現實，她不想失去螢。
6
出院的那一天，天空晴朗，夏末的云朵緩緩飄過，一切美麗又安靜。湖畔邊沒有少年的身影，但晚荷安慰自己，或許他只是不在罷了。
夜里，她又去了清湖，坐在那塊石頭上，輕輕呼喚少年的名字。
這一次，回應她的只有飛舞的螢火蟲。夏末的夜晚，它們飛過湖畔，向她飛來，又慢慢飛走了。
淚水滑下臉龐，她就那樣安靜而木然地坐在石頭上，一遍又一遍地呢喃著「螢」。
「別哭了，晚荷。」一個聲音忽然響起，輕柔如風，卻不是螢的聲音。
她怔然抬起頭，望向四周，卻看見一只螢火蟲停在了她肩頭。
「螢他走了，但他很開心，因為他用自己所有的能力，守護了重要的、珍惜的人。」螢火蟲輕聲對她說，「你這樣哭，螢也會難過的，對不對？」
她開了口，淚水卻控制不住地涌出，只是輕輕哽咽著問道：「螢去了哪里？螢他還在的，是不是？他說過會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
「你還不知道吧？螢其實是一只螢火蟲的化身呢，他修煉了很多年，終于修成了人形。但他和妖怪不一樣，螢是一只很好、很溫柔的螢火蟲。
他不想讓晚荷離開這個世界，所以剝離了仙體，而他的魂魄進入了你的體內，他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了你的生命，是想要晚荷快快樂樂地繼續生活下去呀。」
晚荷怔怔將手放在心口，仿佛感受到不一樣的跳動，有些暖，卻有些疼。
「那螢呢？他把魂魄給了我，那他自己呢？」
夏夜的風吹來，紛紛亂亂。螢火蟲撲扇起翅膀，往遙遠的湖中心飛去，只留下一句話，輕輕回蕩。
「螢，催動了禁術，作為懲罰，他將生生世世做一只螢火蟲，三天而死，永遠……永遠。」
「但是，不要難過。你只要記住，螢想要守護的人，是一個快樂的姑娘，是希望她能夠永遠快樂地生活下去，這樣螢的生命，才值得為你而付出。」
脖頸上的月牙玉忽然悸動起來，仿佛在應和那句話。晚荷輕輕將月牙玉握在手中，淚水滴落在上面，玉石的中心隱隱有一點螢光。
「晚荷一定要每天快快樂樂的哦。」
「嗯，約好了！可是，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大哥哥呢？」
「等晚荷完成這個約定的時候，就能見到了。」
「……」
「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螢呢？」
她輕輕呢喃著，閉上眼，清淚順著眼角沒入發鬢。忽然，她感覺有什麼東西輕輕碰了碰她的指尖，低下頭一看，發現是一只螢火蟲。
晚荷沒有言語，良久，望著那只螢火蟲，輕輕笑了。
「螢……是你嗎？」
螢火蟲撲扇了一下翅膀，飛到半空中，飛向湖面，漸漸地飛遠了。
晚荷抬起手，拭去眼角的淚。她告訴自己，從今往后，再也不能哭了。
因為，曾經有一個來自夏天的少年，和她約定了要快樂地生活下去呀。
（原標題：《螢火之光》）
本故事已由作者：玄家阿虞，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發布，旗下關聯賬號「深夜有情」獲得合法轉授權發布，侵權必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