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歲去醫院做流產手術。
不想主治醫師,竟然是她暗戀多年的竹馬,她肚子里娃的親爹。
這……莫名有點心虛。
*
陳歲戴著口罩,鼻梁上是一副大黑墨鏡,兩樣東西將她的面貌擋了大半。
不過那頭及腰的長發、纖細的腰肢和那雙大長腿足夠吸引路人的視線。
陳歲這身打扮卻是不合時宜地出現在了醫院。
她找了兩圈,問了導診台的護士才找到「門診手術室。」
倒不是這地方多難找,給她看病的醫生明確給她指了方向「往前走,不要坐電梯,走樓梯下去,就是門診手術室了。」
胃里那股惡心勁揮之不去,頭也暈沉沉的。看著沉穩正常,只有她自己知道難受極了。
外面的一排椅子空無一人,陳歲按了門鈴,厚重的門緩緩打開。
陳歲走進去,兩名護士低著頭專注地盯著電腦。
過了一會年輕的護士忙完,抬起頭看到陳歲臉上那副夸張的墨鏡吃了小小一驚。
陳歲非常識趣地摘掉眼鏡,跟著外套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名字?」年輕的緣故,聲音尚且甜美。
「陳歲。」
「拿藥了沒?」
「沒有。」陳歲皺眉:「醫生說先來這里。」
護士將一整疊檢驗單和醫保卡推給她:「先去拿藥。」
陳歲嘆了口氣,拿起剛放下的衣服墨鏡和凌亂的檢驗單去拿藥。
剛轉身,年長的護士抬起頭,聲音冰冷機械:「給我看看你的病例。」
陳歲拿給她。
年長的護士認真看了一會,將她的病例攤開:「你先去二樓預約彩超,跟他講你是周五做手術。然后去一樓拿了藥在過來。」
陳歲點點頭:「還需要弄其它的嗎?」
「不用了,你快點,不然他們要下班了。」
這句話震懾力十足,她為了這事跑多少趟醫院了,暈車暈的死去活來的,只想趕緊解決。
再次來到門診手術室,陳歲跑的氣喘吁吁的。
她將衣服和墨鏡隨意地往椅子上一丟,墨鏡掉到地上她也毫不在意,插腰喘著大氣。
護士登記完跟她說注意事項,其它的都沒問題,就是手術當天需要家屬陪同。
她上哪去找個「家屬」來?
陳歲正犯難,厚重的大門再次緩緩打開,不過這次不是外面那扇門,而是里面的門。
伴隨著護士禮貌客氣的話:「顧醫生辛苦了,其實不用特意跑一趟的。」
陳歲心想顧醫生、哪個顧醫生啊?
顧億正要開口回應,就跟導診台前杵著的陳歲來了個四目相對。
陳歲腦子「轟」地一聲,反應過來后下意識地抓起桌上的一張紙擋著臉。
不知是因為心虛還是別的,感覺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強烈又復雜。
陳歲糾結了一會,若無其事地放下那張紙,佯裝淡定地理了理頭髮,她心虛個屁啊!
顧億大步走過來,焦急道:「你怎麼會來這?」
陳歲氣笑了:「你能來,我就不能來?」
顧億皺眉看了看她的小腹,陳歲不動聲色地轉了轉身。
「病例給我?」他冷著臉,語氣比剛才年長的護士還要機械。
陳歲心臟沒由來的一陣刺痛,嘴角卻是掛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你是誰?有什麼權利看我的病例。」
他的眼神依舊很冷,語氣不容置疑:「我是醫生。」
「顧醫生,這位小姐的病例在這里。」年長的護士將陳歲的病例遞顧億。
顧億接過說了一聲謝謝。
陳歲戴著口罩,但顧億還是從無神的雙眼中看到她的疲憊。
語氣放緩不少:「你先坐會。」
陳歲認命地坐下,不知是不是因為情緒波動太大,胃一陣陣抽搐,幾乎要當場吐出來。
顧億看著她的檢驗單,修長的手指節骨分明,是雙很漂亮的手。
「有男朋友嗎?」
「沒有。」
「上次月經是什麼時候?」
陳歲心大,且她月經一向由著自己的性子,毫無規律,她壓根就不記得。
她如實道:「不記得了。」
顧億的視線停頓在那張B超檢驗單上。
他眼神變的晦暗,陳歲心想該來的總會來。
「是,上次……」
「不是。」陳歲打斷他。
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顧億一改溫文儒雅的形象,眼里有著幾分邪氣,語氣里盡是威脅:「陳歲,我告訴你,不管是還是不是,我有的是辦法知道真相。」
這樣的顧億讓陳歲感到陌生,不管是少女情竇初開那個在她心里反復出現陽光帥氣的顧億,還是占據她整個青春優秀的顧億,亦或者是工作后成熟穩重的顧億,她都見過。
唯獨這個叛逆充滿危險的顧億讓她覺得陌生。
很長一段時間她躲在無人知曉的角落,守著秘密,內心又甜又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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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歲再次來到醫院是周五。
年輕的醫生站在樓梯間,一身白大褂在一眾等候的男男女女中特別扎眼。
一眼望去,他身形挺拔,五官端正,氣質矜貴疏離,跟沒有光狹窄的樓梯間格格不入。
嗯,看起來也不像救死扶傷的醫生!
他撇了陳歲一眼,徑直走了進去。
陳歲也懶得理會他,知道今天會遇到他,特意化了一個淡妝。
進去后,里面的醫生護士明顯比上次要多,只是大家看到她的一瞬,眼神愣了愣。
陳歲把社保卡遞給護士,自報家門:「陳歲。」
呆愣的護士反應過來:「好的,陳、陳……歲。把病例也給我。」
做好登記,護士又是例行詢問了一番,最后問道:「家屬來了嗎?」
一旁整理病例的顧億手指頓了頓,此刻她特別想自信大聲地喊出「來了。」
但,那不靠譜的貨。她閉了閉眼,罷了:「他,馬上到……」
顧億狹促地笑了笑,陳歲臉都氣綠了。
直到進到里面等,陳歲的「家屬」還沒到。
護士犯了難,陳歲皺眉:「沒家屬不行嗎?」
「打了全麻出來沒有人扶著你會暈。」護士解釋。
「給她打。」
護士和陳歲同時看過去,說話的是顧億。
護士左右為難,畢竟上次這姑娘在這里和顧醫生大吵了一架。陳歲愣是把這位年輕有為的顧醫生罵個狗血淋頭。
據說這姑娘走后,形象一向陽光斯文的顧醫生在吸煙區頹廢地吸著煙。整個人滄桑又難過……
「我是她的家屬。」顧億又道。
陳歲沒吃東西,也沒喝水,人有點虛,嘴上逞強:「我跟他不熟。」
想了想又問護士:「哪位醫生做手術?」
不待護士回答,她指著顧億:「誰都行就他不行,我跟姓顧的有仇,我怕他公報私仇。」
「那正好。」顧億一臉得逞:「手術別做了。」
在社會摸爬打滾幾年的陳歲深諳趨利避害的道理,她咬牙改口道:「從小一起長大,青馬竹馬,四舍五入也算家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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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手術室出來后陳歲腳步虛浮,整個人昏昏欲睡一點力氣都沒有。
好在她的「家屬」終于趕了過來。
周凱穿著一身大紅大綠的衣服,一個大男人抹脂涂粉的護士肉眼見的不待見他。
他扶著陳歲,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大聲嚷嚷:「哎,姐,姐。你還好嗎?」
陳歲是有意識地,但沒力氣。她心想但凡能找到個人,也不會讓這丟人現眼的玩意來。
迷迷糊糊之間有扶她坐下替她穿好了鞋。
「這位?」顧億看著周凱似乎在斟酌用詞「姑娘?」
周凱臉瞬間扭曲,他掏出自己的身份證:「性別男,愛好女。顧大少爺見笑了。」
顧億收走他的身份證:「你認識我?」
「認識認識,您不認識我而已,您跟我姐,不不不,您跟陳歲還是同學呢,好多合照她都還留著。」
顧億點點頭,報了一個地址:「把人送到我家。」
「啊?」周凱慌了:「這不太合適吧。」
「什麼不合適?」顧億痞氣十足,威脅道:「不然我把你們來這里干的事全捅出去。」
周凱是一個非常沒有能力的經紀人,他現在就靠陳歲養著。
何況跟顧億接觸有利無害。
「好的哥,那我的身份證……」
「急什麼?你先把人給我安全送到。回去后讓她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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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億是掐著點回來的,一回來就把守在床邊的周凱趕走了。
周凱臨走前忍不住多嘴一句,一臉八卦:「哥,那孩子不會是你的吧。」
顧億的心瞬間就沉下來了,所有的懊悔、自責、痛苦壓得他眼眶泛紅。
「她……」顧億喉嚨有些澀:「喜歡吃什麼?
陳歲在顧億家度過了一段相當悠閑的日子,她是一個十八線小模特,她不找活,活是絕對不會找她的。
至于經紀人周凱那是完全指望不上的。
周凱見不得她頹廢,電話越來越勤。
「姐,你是打算退圈了嗎?」
陳歲咬了一口蘋果,不在意道:「我現在的狀態和退圈有什麼區別?」
電話那頭周凱幾乎是咆哮著:「夢想呢?姐妹,你可千萬別被美色迷惑了。你現在應該借著那個小白臉的勁往上踩。」
陳歲本來不打算理他的,躺在飄窗上感受著冬日的暖陽:「他就是個醫生,沒得踩!」
周凱恨鐵不成鋼:「他是沒得踩,他家可是家大業大……」
陳歲直接把手機丟一邊,嘎吱嘎吱地嚼著蘋果。
大抵是周凱沒日沒夜的祈禱起了作用了。
修養了大半月的陳歲終于復工了。
她面色紅潤,關鍵一斤肉沒長,整個一個春風明媚。
顧億是提著飯盒來的,一屋子的工作人員有男有女,陳歲穿著睡袍,香肩外露,雪白的大長腿一覽無余。
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才收工。
陳歲也不跟他客氣,顧億的手藝她深有體會,竟然有人能把不放辣的菜做的這麼好吃。
「我工作的環境怎麼樣?」陳歲咬了一口鹵豬腳,肥而不膩口感極好。
顧億四下看了看,點了點頭:「還不錯,就是天涼,溫度應該在調高點。」
陳歲一頓,眨了眨眼,意有所指:「改明兒給你看個更火爆的。」
顧億笑了,雙手環胸:「你這就好像讓我告訴一個女人,我是婦科醫生。我等著讓對方歧視我一樣。」他看著陳歲認真道:「都是工作,沒有貴賤之分。」
這一刻說不心動那是假的,陳歲就這麼咬著一根青菜呆愣地看著他。
這個男人仿佛沐浴在陽光里,渾身上下都散發出神圣的光芒。
他從小到大都是如此,小時候同在一個院子,他隨父母搬到院子里最寬敞干凈的屋子是為了體驗生活。
而她隨母親住在陰暗逼仄的屋子里是為了活著。
他眾星拱月,光芒萬丈。她孤獨卑微,貧窮渺小。
從懵懂的年紀一直仰望到高中結束,那真的是一段漫長又難捱的歲月。
陳歲低頭掩飾自己的情緒,故作放松道:「上次高中同學聚會你真的喝醉了嗎?」
「醉了,也沒醉……」顧億握著她放在桌上的手,輕聲道:「對不起。」
「沒事。」陳歲抬起頭:「你也不用自責了,照顧我這麼久了,我們兩清了。」
「兩清?」顧億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沉聲道:「我們兩這輩子沒法清了。」
那天的不歡而散后,陳歲就去了外地拍攝。
再次遇到是在飯局上,陳歲從不參加飯局,這也是她外在條件優秀人糊的一塌糊涂地原因。
她純粹是為了跟周凱去吃頓好的,服務員從包廂出來,她正好聽見「我顧哥的名字純粹是因為家里多財多億,不整那些文皺皺的。」
這話耳熟,上次這句話還是顧億她媽媽說的,那時他萬眾矚目,而她穿著皺巴巴的T恤,洗的發白的牛仔褲,躲在在角落懷揣著自己的小心思遠遠地看著他,那時他的光芒太過耀眼,刺的這個家境貧窮地女孩睜不開眼。
陳歲心想「不會這麼巧吧。」
她往里面看過去,竟跟那人四目相對。
「哎,陳小姐。」
這聲音讓她頭皮發麻,叫她的不是顧億,是包廂里的另一位。
這是今天跟她拍攝的導演,長的人模狗樣的,實際猥瑣到不行。
「幸會啊陳小姐,你說身體不舒服,現在怎麼樣了?」
陳歲半推半就進了包廂,她捂嘴虛弱地咳嗽了一聲。
「謝謝黃導的關心,吃了感冒藥睡了一覺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還沒吃飯吧,那坐下大家一塊吃吧!」
黃導有家有室,但花名在外眾所周知。除了顧億這一屋子人落在陳歲身上的目光或多或少地帶了輕蔑。
陳歲笑了笑,抽出被黃導抓住的手:「真不巧黃導,我吃過飯了。」
這話一出包廂瞬間安靜了不少。
大家看著陳歲的目光變的復雜,也不缺乏看好戲的。
周凱一臉面如死灰地跟在陳歲身后,這事他一個月要經歷兩三次,已經麻木了。
——
飯局結束后,顧億站在路邊跟朋友聊天,周凱不知從哪里沖過來抱住他,一把鼻涕一把淚。
這娘娘腔看著秀氣,力氣卻是出奇的大,他哭的傷心欲絕:「哥,哥,我總算找到你了。你救救陳歲吧,救救她吧……」
顧億臉黑的嚇人:「她怎麼了,怎麼回事,你好好說話。」
「她,她……」周凱哽咽著:「她被人打暈帶走了,是那個猥瑣的黃導,肯定是他,王八蛋……」
幾人趕到黃導住的酒店,顧億使勁踹門。
「黃敬,你他媽開門,你要是敢動她,老子跟你沒完。」
酒店是顧億朋友家開的,兩家是世交,關系過硬。
朋友也是第一次見冷靜自持的顧億失控,一通電話下去,直接找了專業開鎖的師傅過來。
門打開,陳歲頭髮凌亂,一邊臉高高腫起。
她轉過頭,視線觸及到顧億漆黑的瞳孔時,手里的刀子掉落在地上「哐當」一聲格外刺耳。
她整個人也癱軟在地上。
顧億沖過去一把抱住她。
顧億帶走了陳歲,朋友留下解決黃敬的事。
陳歲不愿意回到任何一個封閉的空間,兩人坐在商場門口的椅子上。
陳歲望著天,像是自言自語:「又讓你看我笑話了。」
「我不覺得這是一個笑話。」顧億心里難受。
陳歲點頭,似是理解他的話:「你大概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吧,可我不是一次兩次了。我只是給他點教訓,我還不想坐牢。」
「陳歲……」
陳歲打斷他:「有酒嗎?」
顧億不語,陳歲蒼白地笑了笑,舉著雙手投降:「距離做手術都快兩個月了,可以喝酒了吧顧醫生。」
陳歲的酒量很好,吃過一次虧,把自己關在家里練過,大概今晚心事太多,沒喝幾瓶就醉了。
顧億半是哄半是威脅將人拉回了酒店。
一進門,陳歲就賴在地上不起來,任憑顧億怎麼拉都拉不動。
顧億干脆坐地上看她撒潑:「你屬豬的?」
「啊?」陳歲歪著頭,一本正經道:「我屬狗。」
顧億嗤笑一聲:「果然還是跟以前一樣。」
「我以前什麼樣?」陳歲低著頭問。
「學霸啊,成績好,不可一世,瞧不起別的凡夫俗子,孤僻又高傲。」
陳歲抬起頭驚訝地看著他,顧億一臉真誠,她用來偽裝自卑的外衣在別人眼中竟然是性格高傲。
她借著酒勁,摟著顧億的脖子:「既然我這麼好,那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
顧億眼眸很暗,盯著她看了一會,片刻后沉聲道:「真的?」
「真的。」
「不反悔?」
「不反——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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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陳歲醒來頭痛欲裂,口干的厲害,一杯水遞到她面前。
咕嚕咕嚕喝完后,思緒才慢慢回籠。
她下意識地檢查自己的衣服,還沒來得及松口氣,頭頂一道聲音傳來:「還記得昨晚你說的話嗎?」
陳歲心虛不敢看他:「不、不記得了。」
顧億坐床上抵著她的頭,聲音溫柔至極:「我記得,你耍不了賴了。」
屋子里面很安靜,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射進來,像是沖破黑暗的枷鎖。
心心戀戀的人就在眼前,陳歲卻盯著那一道光線發呆:「你昨晚還挺君子的。」
顧億抱著她,頭在她肩膀上蹭了蹭:「有些錯犯一次就夠了。」
陳歲笑了,大腦總算清明,伸出手回抱男人。
(原標題:《暗戀的竹馬向我表白了》)
本故事已由作者: 晞牧,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發布,旗下關聯賬號「深夜有情」獲得合法轉授權發布,侵權必究。